第175章 偷听(1 / 2)

正月十六日, 乾隆奉太后从北京启程,开始他人生中第四场南巡。随行人员浩浩汤汤, 足有两千余口, 而马匹在这个数目上足足增添了一倍有余,此外,还有骡车四百两, 骆驼八百匹, 纤夫三千六百人。

郁宛看得咋舌,这一去一回得多少花费?皇帝还真是不把钱当钱使,他老子辛辛苦苦攒下的家当,就这么轻而易举挥霍掉了。

庆妃倒是神色如常,“纵观前史, 历朝贤明的君主不会超过三个, 万岁爷还算识大体的,后面的怕是更不如呢!”

郁宛赶紧去捂她的嘴,“什么大逆不道的话都敢往外说。”

不过庆妃这种朴素的唯物史观还是颇令她佩服的,看来智者不分时代,庆妃若在先秦时期, 恐怕也是老庄一流的人物。

庆妃笑道:“自然,万岁爷哪日殡天,我也得鼓盆而歌呢。”

郁宛赶紧去看周遭,还好没什么人留意,这可比方才那句话还严重十倍——庆妃是活得太潇洒了, 她还要命呢。

看她疑神疑鬼的模样,庆妃只得闭口, “好了我再不说了, 咱们老老实实坐着谈天罢。”

其实她对乾隆倒也没什么不满, 毁了她的是这座皇宫,是祖宗规矩,而非某个人,从她奉旨选秀进宫的那天起,便已注定了她的命数。

她只觉得遗憾,临走也没对那人剖明心迹,只怕还以为她是自愿——或许说了也不会有太大变动,但,连试都不试就放弃,难免叫她以为自个儿是个懦夫。

郁宛的目光却落在御驾旁边的那袭风姿倩影上,“和敬公主也来了?”

看上去又胖了不少,可见生活如意,难为腿下马儿还载得动她。

庆妃懒洋洋道:“不独是她,诸位亲王也在,这才叫声势浩大呢。”

郁宛心念一动,那拉氏断发那么轰动,未尝不是乾隆爷觉得有损颜面的缘故,这么多宗室都在,但凡闹起,皇帝脸上当然挂不住,郁宛眉间蹙起,愈觉烦躁难安。

行至山东德州府时,巡抚与知府特意安排了文人墨客御前献诗,虽是頌圣之作,却辞藻精妙,唇齿留香,乾隆自是无比高兴,赏了前来接驾者大小荷包各一对,之后又在行宫接受本地官员的朝拜。

郁宛很诧异皇帝居然这样胸襟广阔,他没看出那些诗写得比自己都好吗?居然还能真心夸赞,一点都不嫉妒。

庆妃道:“那有什么,做得再好,还不是得仰人鼻息,千方百计来走门路,好求得万岁爷赏识,你会嫉妒远不如你的人么?”

郁宛笑道:“姐姐真是愈来愈辛辣了。”

以前庆妃虽然俏皮,可没这么口角尖酸,说话一点面子都不留。

庆妃叹道:“我也不知怎么回事,总觉得没意思得很,到底是老了。”

恐怕是激素导致的情绪变化。郁宛悄悄问她,癸水是否好久没来,她看庆妃说不定到了更年期。

庆妃瞪她,这位才是不害臊呢,癸水都问得出来。

郁宛笑道:“咱们不都是女人么,支支吾吾有什么可隐瞒的。”

庆妃没好气,她还巴不得断了根呢,月月都得来这么一趟,烦死人。她又有点经痛的毛病,回回都得拿暖水袋捂半天,真有那劳什子更年期倒好。

郁宛想想也是,四十岁就停经还是太早了些,那拉氏的年纪说不定有可能——当然她也不敢去问那拉氏。

愉妃她是知道早就没有的了,她宫里连月事带都不做呢,伺候她的也是几个老嬷嬷。

两人说得热闹,阿木尔蹦蹦跳跳地过来,好奇地问她,“什么是月事?”

庆妃早一脸正经地把头扭过去,还好她没生女儿,这种话可是淑女的催命题。

郁宛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,她不是那种谈性色变的家长,便态度自然地告诉阿木尔,那是女性身体发育臻至成熟的信号——现在的她或许还不懂,等再过十年就明白了。

阿木尔懵懂点头,“男人也会有这种变化?”

郁宛道:“当然,不过他们的变化是偏外在的,譬如胡子。”

阿木尔豁然开朗,难怪她去年看十二哥嘴巴上还是光秃秃的,今年开始长出细细软软的汗毛,跟皇阿玛那种硬茬似的胡子又不太一样。

她就悄悄跟郁宛说,永璂背地里想拿刮刀去掉呢,嫌太难看。

郁宛忍着笑,叫她去提醒十二阿哥,这东西可不能轻举妄动,越刮越长,到时候稀稀拉拉一大片丑死了。

阿木尔为亲哥的体面着急起来,“我就去告诉他。”

等她飞奔离开,庆妃才叹道:“还是你有办法。”

虽然当了七公主跟九公主的挂名养母,她对两个孩子是束手无策的,贵妃似乎也不甚介意,左右有掌管礼仪的嬷嬷教导——虽然都是好孩子,可凭心而言,庆妃还是更喜欢阿木尔这样的,她两个姐姐都太过拘谨了。

据说贵妃想将公主培养成孝贤皇后那般名门淑女,可庆妃瞧这种日子也太无趣了些,像孝贤皇后又是什么美事?辛辛苦苦操持半辈子,三十多岁便撒手人寰么?

郁宛无话,她委实不懂贵妃的执念由何而来,孝贤皇后固然寿数短了些,可在当时的世人眼里不是也足够美满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