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亮的光辉隐藏在学校里璀璨的灯光下，宿舍喧嚣的声音传播到好远好远，似乎连山里的人家都能听见，山间时不时亮起几盏灯火回应。

陆西雨瘸着走到教学楼门口的时候，在一个背光的地方，猝不及防被一只长手揽住了。

“我有话想跟你说。”方翊将她整个地掩在自己怀里，统一的校服，也没那么容易让别人看出他就是方翊。

陆西雨推他无果之后，冷着脸说：“你找错人了，我不认识你。”

“你不认识我？会叫我方小宝？”方翊凝眸看了她一会，不等她再说话，拽着她的胳膊，蹲身便把她背在了背上，“我们到一个人少的地方慢慢说。”

还是那个背，还是那个人……方翊从小没少背叶希语。

有一次爬山，明明大家都喘的上气不接下气了，就因为方翊说了一句“你看我，身体可比你强壮多了”，就被叶希语赖上，愣是要他背着爬到了山顶。

“还记得吗？有一次你在路上捡到一只小鸟，非要爬树给它送回家，结果下来的时候摔断腿。……我背了你一个月，做了你两个月的脚，三个月的拐杖。……你喜欢我背你，就愣是赖着半年都没有好。”

陆西雨静静地听着，方翊一步一步走着。他回忆着少时那些好笑的往事，眼睛模糊到连路都有些看不清。

“还有一次，你玩游戏输了，明明是输家驮赢家的，结果你愣是耍赖要我背你，还跑过去跟叶……”

——叔叔告状。

方翊说着说着哽咽住，说不下去了。

陆西雨反应过来，猜到了他后面没说出的话，搭在方翊肩上的手突然攥紧起来，隔着衣服都几乎掐进他的肉里。

“别说了，”陆西雨强忍着心口的酸涩，声音喑哑到几乎嘶桀：“你说的这些我都不知道。”

是不知道，还是不愿意想起跟不愿意承认呢？

方翊停顿一会，把她往上颠了颠，继续向前走。

“咦，那不是方翊吗？他背上背着的是谁？”路上有同学眼尖地认出了方翊。

“不知道啊，看着像个女生。”同学甲旁边的乙同学答。

“可能是齐文雅，除了她不会有别人了。”乙同学旁边的丙同学猜。

经过甲乙丙身旁时，陆西雨低头埋进了方翊的颈窝。

柔软的头发触到他的脸颊，发香萦绕在鼻尖，还是曾经淡淡的栀子花香。

方翊吮了吮鼻子，再未言一语。

背着陆西雨到操场的围栏边，方翊小心地放了她下来。

“我说了我——”

不等陆西雨说完，方翊一把将她拥进怀里，“希语，我好想你……”

想推开他，手至肩边却犹豫了……她如今相貌变了，声音也变了，可方翊依然能凭着“方小宝”三个字断定她就是叶希语。

叶希语不叫他方翊哥哥，只叫他方小宝。

“这些年你们都去哪了？……我们一直在找你们……”方翊说着，搂得越来越紧，仿佛只要稍不留神，怀中的人就会变成一缕烟飘走。

陆西雨任他抱着，哪怕几近窒息也不吭一声，她怀念这个怀抱，就像怀念她的亲人，往昔的日子一样。

方翊感觉到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了，才后知后觉得松开她。

隔了好久，陆西雨才终于承认道:“方翊，好久不见。”

语气中依然有淡淡的疏离。

方翊眼眸晶亮地看着她，笑着回应:“……好久不见，叶希语。”

是啊，五年了，真是个好漫长的时间……

方翊抓着的手婆娑着，“叶叔叔出事后，我们一直很担心你们，老方跟云姨几乎把云城都翻过来了……”他娓娓道来，说着那时候的事。

“我——”他在陆西雨的掌心摸到一层厚厚的茧，心口又忍不住钝痛，“我好害怕连你也……”

“我一直在我舅舅家。”陆西雨转身面向那条大河。

这些年她在心里模拟了无数遍爸爸的死，从恍惚，惊恐，伤心，难过，到现在能平静地接受。

“你这些年过的怎么样？为什么不来找我们？”方翊扳过她的脸，抚摸着她清瘦的双颊。

“妈妈说要躲起来，不要让任何人知道。”陆西雨垂下眉头，凝视着地上的月光。

从颧骨摸到嘴角的时候，方翊突然问道：“你为什么变样了？你的小虎牙去哪了？”